縱觀蘋果公司歷史，蘋果曾經多次通過為尚未成熟的電子產品類別注入新的活力，進而重新定義消費科技。6月5日，蘋果首席執(zhí)行官蒂姆·庫克（Tim Cook）極有可能在蘋果全球開發(fā)者大會（WWDC 2023）的虛擬舞臺上推介旗下傳聞中的AR/VR頭顯。盡管蘋果產品歷來口碑良好，但外界仍對這款預計名為“Reality”的頭顯產生疑慮，該頭顯將運行新的xrOS操作系統(tǒng)，售價約為3000美元。而為了開發(fā)蘋果AR/VR頭顯，蘋果已投入了數(shù)十億美元。
蘋果CEO蒂姆庫克，圖源：路透社
蘋果AR/VR頭顯研發(fā)歷時七年，據知情人士稱，庫克即將展示的設備與他最初的設想相去甚遠。該設備早期被設想為一副可以全天佩戴的眼鏡，但現(xiàn)在已經演變成類似于滑雪護目鏡的頭顯，且需要單獨的電池組。
這無疑是一個很大的賭注。對于庫克來說，這款期待已久的產品的發(fā)布可能是他作為蘋果首席執(zhí)行官的最后一次大動作，并作為「庫克時代的遺產」產生深遠影響：要么這將成為他的一項重大成就，要么證明蘋果的豐功偉績依然是在其前任——史蒂夫·喬布斯領導下達成的。
而對于蘋果而言，這是耗資數(shù)十億美元開發(fā)的一個階段性成果，蘋果內部的一些人認為AR/VR頭顯將為后iPhone時代奠定基礎。對于其他追求混合現(xiàn)實和虛擬世界的人來說，蘋果AR/VR頭顯最終可以證明AR/VR技術能夠實現(xiàn)其從未完全展現(xiàn)的長期潛力。
Magic Leap首席執(zhí)行官佩吉·約翰遜（Peggy Johnson）表示：“歡迎蘋果入局，通常而言蘋果在市場準備好之前不會進入?！边@家增強現(xiàn)實公司完成了35億美元融資，起初計劃打造一款通用混合現(xiàn)實頭顯，隨后轉向了專注于企業(yè)市場的更溫的愿景。約翰遜表示，她不會低估蘋果為其設備開發(fā)大量消費級應用的能力?！伴_辟一個市場可能很困難，但對于蘋果而言不是，因為該公司非常擅長于此?！?/p>
Magic Leap并不是唯一一家難以實現(xiàn)其最大抱負的混合現(xiàn)實公司。Facebook于2021年改名為Meta Platforms Inc.，改名的動機是為了將旗下Quest系列VR頭顯打造為通往元宇宙的主要門戶，但如今，這種計算范式似乎并沒有更近一步，而且有跡象表明該公司的愿景舉棋不定；微軟在2016年發(fā)布了第一版HoloLens頭顯，希望它能成為游戲和消費應用領域的強大產品，而該公司現(xiàn)在主要將HoloLens作為商業(yè)工具出售，同時其與美國陸軍的一項主要合同遇到了重大麻煩。
這篇報道的細節(jié)來自與參加蘋果AR/VR頭顯開發(fā)人員的對話，由于蘋果禁止討論未發(fā)布的產品，開發(fā)人員要求匿名。他們描述了蘋果AR/VR頭顯項目的啟始，蘋果堅信混合現(xiàn)實很重要，但又擔心MR設備會造成社交孤立。最初，蘋果將目光投向了一副輕便的增強現(xiàn)實眼鏡，但由于技術限制、產品的市場前景以及內部分歧，蘋果最終選擇了與現(xiàn)有設備（AR/VR頭顯）相近的道路。對此，蘋果拒絕置評。
蘋果的目標是，消費者將能全天連續(xù)佩戴AR/VR頭顯，從而取代iPhone或Mac完成例如玩游戲、瀏覽網頁、發(fā)送電子郵件、FaceTime視頻通話以及協(xié)作辦公、健身甚至冥想等日常任務。該頭顯將具有手部和眼球追蹤功能，并能運行蘋果其他設備上的許多應用。
蘋果并不認為蘋果AR/VR頭顯能像iPhone那樣一經推出即帶來變革。但內部預測認為隨著多功能低價格的頭顯后續(xù)版本發(fā)布，該頭顯最終有可能達到iPad或Apple Watch的業(yè)務高度，這可能意味著蘋果AR/VR頭顯每年可為蘋果帶來超過250億美元的收入。蘋果知道達成這個目標需要時間，其最初希望蘋果AR/VR頭顯每年能賣出約300萬臺，但后來將這一預期下調至100萬臺，然后再降至90萬臺。相比之下，該公司每年銷售超過2億部iPhone。
較低的初步預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蘋果決定按成本價而非曾考慮的虧本銷售這款頭顯，該頭顯的設計也表明，與其他制造混合現(xiàn)實頭顯的公司一樣，蘋果也未能解決一些核心技術問題。雖然蘋果希望對諸如充當外部Mac顯示器、進行多人視頻通話的功能進行改進，但這些功能不如公司最初設想的那么先進。
據熟悉該項目的知情人士稱，蘋果還曾想將電池集成至頭顯，但為了減輕重量并防止設備過熱，而做出了一個非常不像蘋果設計風格的妥協(xié)：將電池重新設計為一個iPhone大小的電池組，可以放在用戶的口袋里，通過電源線連接。
前蘋果營銷主管、現(xiàn)為獨立顧問的邁克爾·加滕伯格警告稱，蘋果AR/VR頭顯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失敗的科技產品之一”，理由是混合現(xiàn)實頭顯缺乏真正的市場以及同為MR產品的 Magic Leap和HoloLens也表現(xiàn)不佳?！拔覒岩商O果AR/VR頭顯給蘋果內部造成了很大壓力?！彼f。
“混合現(xiàn)實”術語是用來描述相關的視覺技術。其中之一是虛擬現(xiàn)實，以將用戶與現(xiàn)實世界的隔離，從而沉浸在數(shù)字體驗之中；另一種為增強現(xiàn)實，它使數(shù)字物品看起來像是存在于物理世界之中。多年來，科技公司一直預測AR和VR技術標志著個人計算的下一個重大轉變。
蘋果在2015年左右開始考慮制造一款頭顯，并基于包括三星Gear VR、HTC Vive在內的其他產品作為原型機和實驗的基礎，以向高管和董事會成員進行演示。一如既往，庫克堅定偏愛增強現(xiàn)實，尤其是輕量化眼鏡?！昂苌偃苏J為被拴在電腦前或久坐體驗是可以接受的。同樣，也很少有人會認為把自己封閉在一個空間內是可以接受的，因為，我們本質上都是需要社交的人。”2016年，庫克在猶他州的一場技術會議上對一群學生說道。
曾與庫克共事的人說，盡管庫克的觀點很強烈，但庫克并沒有深入參與頭顯的具體設計。這點與喬布斯明顯不同，喬布斯以將其強烈的設計敏感性強加到蘋果產品而聞名，包括觸摸屏觸感或Mac應用圖標的藍色陰影。相比之下，庫克以監(jiān)督運營而聞名，從來沒有被稱為“產品專家”。他這種較為疏遠的態(tài)度與他在Apple Watch和AirPods項目開發(fā)中的角色是一致的?！皫炜俗罱咏a品開發(fā)的方式是演示?！逼渲幸晃蝗耸空f，“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那種說蘋果應該做X而不是Y的人，在對細節(jié)的堅持己見方面，他與史蒂夫完全相反?！?/p>
不過，一些參與蘋果AR/VR頭顯的人士說，考慮到項目的利害關系——每年的預算超過10億美元，有1000多名工程師致力于這個項目——以及項目方向的改變程度，庫克這種不深入參與的風格產生了更大的影響。他的做法有時被認為是優(yōu)柔寡斷，這可能導致項目拖延和不能獲得足夠的資源。
據知情人士稱，蘋果軟件工程高級副總裁克雷格·費德里吉（Craig Federighi）等高層也對蘋果AR/VR頭顯持謹慎態(tài)度。蘋果硬件技術高級副總裁約翰尼·斯魯吉（Johny Srouji）私下更對此持懷疑態(tài)度，將AR/VR頭顯比作一個科學項目。他在內部警告說，構建AR/VR頭顯所需的高性能芯片可能會分散人們對新iPhone芯片的注意力，而新iPhone芯片可能會帶來更多收入。斯魯吉的團隊為蘋果AR/VR頭顯開發(fā)了蘋果迄今為止最先進的芯片，而iPhone的速度提升在最近幾年確實有所放緩。
蘋果軟件工程高級副總裁克雷格·費德里吉，圖源：彭博社
丹·里奇奧（Dan Riccio）在蘋果AR/VR頭顯項目開始時擔任蘋果硬件負責人，他于2015年聘請了前杜比實驗室公司首席技術官邁克·羅克韋爾（Mike Rockwell）從事頭顯顯示方面的工作，之后羅克韋爾組建了名為“T288”的專門研究頭顯的技術開發(fā)組。在羅克韋爾起步之際，彼時的首席設計官喬尼·艾夫（Jony Ive）領導的蘋果工業(yè)設計團隊剛剛結束了Apple Watch的發(fā)布，正尋找下一創(chuàng)意，而因為共同的頭顯探究，雙方一拍而合。
然而，羅克韋爾和艾夫的團隊很快就項目方向產生了分歧。團隊最初想要構建一種能夠以逼真的視覺效果顯示虛擬現(xiàn)實內容的設備。這一目標需要一個Mac mini大小的基站，該基站可以搭載最強大的圖形性能，從而支持一流的視頻游戲和超真實的內容。這種基站一直是增強VR頭顯性能的常用方法，但越來越多的設備制造商試圖避免這種分體式的設計。
直到大約一年前，艾夫還在參與開發(fā)，他更喜歡獨立的、最大限度便攜的設備，即使這意味著犧牲一些性能。他還表示擔心蘋果最終會創(chuàng)造出一種將人類彼此隔離的產品。艾夫的愿景與庫克的類眼鏡設備概念非常接近，最終贏得了蘋果管理團隊的支持。
蘋果硬件技術高級副總裁約翰尼·斯魯吉，圖源：彭博社
為了盡可能接近艾夫和庫克的設想，該團隊開發(fā)了一種折衷方案：一款代號為“N301”的VR設備，其功能在某些方面類似于AR設備。與HoloLens和Magic Leap等其他增強現(xiàn)實頭顯相比，用戶無法直接看到周圍的環(huán)境。相反，當用戶將頭顯從VR模式切換到AR模式時，外部攝像機會捕捉他們的環(huán)境并將其顯示在屏幕上，這一功能被稱為“視頻透視”（video pass-through）。
為了讓頭顯佩戴者與現(xiàn)實世界保持聯(lián)系，該設備將有一個朝外的顯示屏，顯示用戶的眼球運動和面部表情。蘋果將此功能視為與封閉式VR頭顯的關鍵區(qū)別。一位知情人士表示，外部屏幕支持人們與頭顯佩戴者互動，而不會感覺是在與機器人交談。
到2017年底，蘋果表示，相信可以在2020年開始銷售該設備。但由于硬件和軟件開發(fā)方面的挑戰(zhàn)，以及對哪些應用程序最有可能引起消費者共鳴缺乏共識，該項目的進度有所放緩。而全球性新冠疫情的大爆發(fā)進一步推遲了項目進展。
與此同時，蘋果很快就意識到，要制造功能強大到足以派上用場的AR眼鏡是不可行的。蘋果工程師確定，該眼鏡必須擁有iPhone的性能，同時功率僅為后者十分之一，才能避免過熱。盡管存在這一障礙，羅克韋爾的團隊描述其工作是為AR眼鏡（一個內部代號為“N421”的項目，盡管只獲得了大約10%的資源支持）奠定基礎。
蘋果AR眼鏡項目的一位知情人士描述了一個流傳甚廣的笑話，即工程師們正在研究毫無希望的N421，只是為了讓庫克開心。到了2019年，蘋果在制定可行的AR眼鏡制造計劃方面幾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然而，在當年年底的一次全體會議上，羅克韋爾告訴數(shù)百名同事，蘋果可能會在開始銷售第一款AR/VR頭顯一年后推出AR眼鏡。
據知情人士透露，蘋果將AR眼鏡的開發(fā)推遲了數(shù)年，幾乎扼殺了這個項目。如果蘋果AR眼鏡真的能順利面世的話，至少還需要四年時間。
今年3月，蘋果向100位高管深入介紹了蘋果AR/VR頭顯，在許多重要方面，蘋果遵循了其他公司追求混合現(xiàn)實技術的道路。在規(guī)劃階段，蘋果對一款獨立、舒適的可穿戴設備寄予厚望，這種設備感覺更像是一種時尚配飾，而不是貼在用戶臉上的電腦。工程師相信，在保持處理能力和電池容量的同時縮小組件的技術挑戰(zhàn)并非無法克服。然而，隨著項目的進展，關鍵問題的解決方案從未出現(xiàn)，而交付產品的需要驅使工程師們尋找所能找到的最佳折衷方案。
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是購買該設備的人將如何使用它?！跋M者非常清楚iPhone和iPad的功能，但Apple Watch的道路是曲折的。”一位了解蘋果產品的人士說，“蘋果AR/VR頭顯的情況也會很相似，但或許第三方應用程序能夠拯救它。” 一次內部演示表明，人們佩戴了蘋果AR/VR頭顯參加了現(xiàn)實世界中的聚會、并實現(xiàn)與他人互動，蘋果還與軟件和游戲開發(fā)商以及娛樂公司展開了合作，以便在蘋果AR/VR頭顯推出后同步銷售上架內容。
可以預見的是，在6月的WWDC 2023上，庫克不太可能詳細說明蘋果AR/VR頭顯與他一開始批評的笨重頭顯有多少相似之處。盡管如此，一位知情人士表示，有東西可賣只是找到可行方法的必要步驟之一?！笆紫龋阋顷懸粋€灘頭陣地，然后不斷前行?！痹撝槿耸勘硎?。
